陶发美，诗人、独立诗评家。笔名小园、缶玉乾坤。人生信条：与伟大的诗在一起。主要作品：萤魂系列长诗五部（被称为“本世纪最后的抒情”）、新寓言体长诗《上邪！上邪！》等；出版有诗集《萤魂》（被纳入中国诗歌万里行百年千家诗集收藏项目）、《狩猎者》，庄子专论《庄子随笔》，主编有《中国诗歌民间读本》。
图片《一叶孤舟》，系本文作者摄于长江三峡
赤壁大型交响诗之第五篇章——
《黄盖的吊词》
（盖）随周瑜拒曹公于赤壁，建策火攻，语在《瑜传》。
——《三国志》
陶发美
1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我以为，长江的波涛
一定记得你
因那波涛之上
迄今，还不时有落日
在祭祀当年的烽烟
我以为，那个耸立的赤壁石
一定记得你
因它的光影里
还有你不时闪过的身影
我以为，赤壁山上挖出的铠甲
一定记得你
因你就是一个喜欢穿着铠甲
到处摆阔的小子①
我还以为，当年的那一阵风
也一定记得你
因你乘风归去之后
那一阵风就再没有归来
我还以为，那些
樯橹和风帆举起的火焰
也一定记得你
因你那冷严的面貌
看起来，就像是
一粒不甘的火星
我还以为，那个时节的天下
也一定记得你
你误打误撞，不仅改变了那个天下
而且，还
——逍遥于那个天下
2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我好生奇怪
在对付曹公时
那个既献出诈降之计
又发明火攻之策的人
为何偏偏是你？
——偏偏是你！
我的好奇心远不止于此
比如，那个北方来的诗人
看到你举着的牙旗时
是不是轻蔑地一笑了？
比如，你将长江的涛声和涡流
一齐点燃时，你又是不是
尽享了一刻最沉醉的人生？
比如，你把太阳
猛地敲落在长江里了
是不是有大雁的惊魂
掠过你的眼帘？
比如，在千百万火魔中
那么多滚动的躯干、滚动的头颅
滚动的哀嚎
你都看见了么？
还如，你一把火烧死了
那么多的憧憬、呼吸和笑声
为何没能
把你这个始作俑者烧死？②
是的，你必须为你的团伙而战
为你的孤绝而战
为你的一时心潮而战
可是，可是，你的江山呢？
你的江山在哪儿？
你有江山么？
你们的那么多英雄豪杰
就像一大堆没有进化的虫豸
你们哪有江山？
你们没有江山！
也难怪，你们不认识江山
——你们错过了江山！
3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我今日要告诉你的是
我的落满箭矢的土地对得住你
我的那一片蓄满月光的湖水对得住你
可不是，那个天幕上
玉盘一样的月亮
移动了过来
那个在长江里
摇荡过渔歌的月亮
移动了过来
那个在长江以北的平野上
和荷花女调过情的月亮
也移动了过来
那个在赤壁石上
把酒问觞的月亮
也移动了过来
那么多月亮
那么多月亮
圣女一般地移动了过来
——做了你的墓冢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你的那个湖
——叫做黄盖湖③
你的那个墓冢
——叫做月亮冢
4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你忘了血腥和疼痛
而如此宁静
如此安详
你躺在了我的土地上
成了春光的一部分
成了秋色的一部分
你躺在了我的土地上
成了牛铃和柳笛的一部分
成了落霞与孤鹜的一部分
你躺在了我的土地上
成了我的诗与歌的一部分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你就是那个受够了皮肉之苦的黄盖
你就是那个以死搏命的小人物黄盖
你就是那个出了个歪主意
却不料，赶走了一个北方大诗人的黄盖
你就是那个一不小心
竟然推动了“三分天下”的黄盖
你啊，你躺在了我的土地上
你的那个湖
——叫做黄盖湖
你的那个墓冢
——叫做月亮冢
5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你躺在了我的土地上
你啊，你就不该
躺在了我的土地上
你应该升腾起来
成为天空的一部分
成为云彩的一部分
成为雁翎的一部分
那样，那样
你就可以看到
我的人间了
我的人间
绝不是，以一个“三”字
划分的人间
我的人间
就写在了我的诗行里
我的人间
就在当年那一阵风的吹拂中
我的人间
只有在芸芸众生的心灵上
才能得以图解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你到底，还是没能升腾起来
你到底，还是躺在了我的土地上
你到底，还是把灵魂交给了
那一片蓄满月光的湖水
噢，可怜的壮士
我的盖兄弟
你的那个湖
——叫做黄盖湖
你的那个墓冢
——叫做月亮冢
.3.22
①《三国志·吴书十》中，据裴松之引注，在赤壁之战中，黄盖中了流矢，掉落长江了，可幸被吴军士兵救起，开始士兵们不认识他，把他放在厕所里，他便大喊了一声中郎将“韩当”的名字，韩当听到有人喊他，才转过身认出他是黄盖，于是得救。
②《三国志·吴书十》有载：黄盖“擐甲周旋”，意为穿着铠甲去应对一切。诗中不过是借此戏说。
③与赤壁古战场相邻有一个湖泊，是以三国时期的名将黄盖的名字命名的，其面积横跨湖北赤壁和湖南临湘两地，名曰：黄盖湖。
陶发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