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献帝时期,有个年号叫做建安,共二十四年,这一时期有七个在文学创作上比较有建树的人共称“建安七子”。在提及七子的政治创作之前,先简单概述下七子的政治经历。孔融在建安诸子中最早做官,曾先后被司徒杨赐与大将军何进所征辟为官,后来因为得罪董卓,被董卓调任到当时黄巾军最为猖獗的北海为相。但是在乱世中不懂军事的孔融在军事上屡战屡败,最后甚至被袁谭掳走自己的妻子。恰逢当时曹操迎天子于许昌,孔融被征为将作大将,迁少府,最后又做到太中大夫。陈琳曾是何进帐下的主簿,在外戚与宦官的争权斗争中,何进被杀,陈琳投归袁绍。官渡之战后,陈琳在邺城被曹操俘虏,投降后被任命为司空军谋祭酒。董卓死后,长安大乱,王粲流落到荆州归附刘表。在荆州王粲呆了十五年,虽然经常写点公文书信,但他终究感觉怀才不遇,不受重视,在曹操攻打荆州时,王粲等人说服刘琮投降,后被曹操授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后又迁军谋祭酒。关于徐幹应召入曹做官,史书上并无记载,但是根据《中论序》可以推测出他归曹应该是建安九年左右,他在曹营的官职也是司空军谋祭酒。阮瑀入许最早,在建安四年就被曹操烧山逼出做官,曾有一段时间阮瑀多次辞官,曹操却格外容忍。阮瑀后诚心为曹操效劳,他在曹营也是担任军谋祭酒。应玚和刘桢在归曹之前的经历史书并无详细记载,大致是建安五年入曹操幕,应玚先后担任丞相掾属、曹植平原侯庶子、曹丕五官中郎将文学,刘桢被曹操辟为丞相掾属,后又被任命做曹丕的文学侍从。七子都有做官的经历,他们的作品中有着不同程度的政治色彩。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作品都是奉命创作。
建安七子诸子擅长文笔,做官时主要负责军国书檄的写作。这些创作一般是站在主人的立场上说话,其内容也主要是为政治服务,与自己的立场并无太大联系。这些作品政治色彩浓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檄文与书信。在古代,政府为了征召、晓谕公告或者声讨揭发某人的罪行时,都会发表一些官方的文书,这就是檄文。就现存的七子作品来看,陈琳、王粲和应玚都有过檄文创作,其中以陈琳的檄文最为突出。
曹操官渡之战前,袁绍在关东盟军中实力最为雄厚,甚至他的谋臣沮授已经看到了袁绍统一天下的趋势。为了统一北方,袁绍命陈琳创作讨伐檄文移交刘备,希望刘备可以一同出兵共同对付曹操。陈琳于是奉命写作了《为袁绍檄豫州》,对曹操发难,甚至言及其祖辈:“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同时陈琳又站在袁绍立场上为袁绍粉饰功德:“幕府董统鹰扬,扫除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雄,弃瑕取用。”在道义上,先为袁绍捞政治资本。文章还写道:“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把袁绍攻打曹操,比作炎火焚烧帐篷,沧海浇灭焦炭,一定程度上弘扬了袁绍的军威。刘勰在《文心雕龙檄移》中对于此文的评论是:“陈琳之檄豫州,壮有骨鲠;虽奸阉携养,章实太甚,发丘摸金,诬过其虐,然抗辞书衅,皦然露骨。”可以看出,他对于陈琳的这篇檄文的作用还是持肯定态度的。后来袁绍战败,陈琳在邺城被曹操俘虏,曹操爱惜陈琳之才,更是不予追究。
陈琳建安二十一年,曹操出兵征讨孙权。陈琳随军出征,创作了《檄吴将校部曲》,文曰:“鲁及胡、濩,皆享万户之封。鲁之五子,各受千室之邑。胡、濩子弟,部曲将校,为列侯将军已下,千有馀人。百姓安堵,四民反业,而建、约之属,皆为鲸鲵,超之妻孥,焚首金城,父母婴孩,覆尸许市。非国家钟祸于彼,降福于此也,顺逆之分,不得不然。”文中把投降的张鲁等人被封侯与作乱的马超其家人被弃市进行对比,先攻击了吴军将校部曲的心理。又曰:“昔岁军在汉中,东西悬隔,合肥遗守,不满五千。权亲以数万之众,破败奔走。今乃欲当御雷霆,难以冀矣。”把双方的战斗力差距挑明,动摇了吴军反抗的信心。根据裴松之注引《典略》时的记载,曹操头风发作时,卧读陈琳的军国书檄,突然坐起来说了句“此愈我病。”此亦能说明陈琳文笔如椽。
孔融王粲和应玚的檄文作品今已不能还原原文,俞绍初编著的《建安七子集》里有王粲的《为荀彧与孙权檄》的文章片段,还有应玚的檄文残句,可以推测出他们也曾撰写过檄文,但是内容已不能还原,给后代研究者留下了许多遗憾。
作为书记之士,陈琳和阮隅经常代上司写政治书信。
起初袁绍欲夺取冀州,命陈琳作书与公孙瓒,即《与公孙瓒书》,书中写到:“足下独何守区区之土,保军内之廣,甘恶名以速朽,亡令德之长久?壮而筹之,非良策也。”其意欲让公孙瓒出兵共同攻打韩馥,事成之后共占冀州。
建安二十年,在随曹洪征张鲁时,陈琳代曹洪向曹丕汇报战况,写作《为曹洪与魏文帝书》,曰:“汉中地形,实有险固,四岳、三涂,皆不及也。彼有精甲数万,临高守要,一人挥戟,万夫不得进。而我军过之,若骇鲸之决细网,奔兕之触鲁缟,未足以喻其易。”通过汉中险恶难攻与我军轻易攻克,渲染曹军战斗力强盛,为曹丕送去捷报。文章题目是后人加上的,因为当时曹丕并未称帝。
王粲赤壁之战后,为了破坏孙刘联盟,专心对付刘备,阮瑀奉曹操命作《为曹公作书与孙权》,其文开篇“离绝以来,于今三年,无一日而忘前好,亦犹姻媾之义,恩情已深,违异之恨,中间尚浅也。孤怀此心,君岂同哉?”先是用一些客套话淡化双方恩怨。又称:“荆土本非己分,我尽与君,冀取其馀,非相侵肌肤,有所割损也。思计此变,无伤于孤,何必自遂于此,不复还之。”把荆州全部让给孙权,希望重修旧好。文章最后直指吴军软肋:“(东吴)疫旱并行,人兵减损,各求进军,其言云云。孤闻此言,未以为悦。”挑明吴军现在天灾不断,而自己不愿乘人之危。该书软硬兼施,希望达到破坏吴蜀关系的目的。曹旭版的《建安七子》甚至认为此文是“最能体现阮瑀铺张扬厉、具有战国纵横家说理风格的一篇经典长文。”
阮瑀还有一封《为魏武与刘备书》,该文今已只剩残句,内容不得而知。
此外,王粲在荆州时也有书信创作留下。官渡之战后,袁谭、袁尚反目,刘表担心曹操做大,希望袁氏兄弟和好对外,于是遣王粲分别给袁谭、袁尚写了一封内容大致相同的信,即《为刘表谏袁谭书》与《为刘表谏袁尚书》。先是代刘表劝袁谭“降志辱身,以济事为务。”等到大事成定,再评论是非曲折。同时又劝袁尚曰:“(兄弟和好)若其泰也,则袁族其与汉升降乎?若其否也,则同盟永无望矣!”希望袁尚可以斟酌其中利害关系。但是这两封信没有得到袁氏兄弟的采纳,无果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