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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战是谁在主导后赤壁时代的荆州政局

一个知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怎样达到这个目的的政党;一个真正想达到这个目的,并且具有达到这个目的所必不可缺的顽强精神的政党;这样的政党将是不可战胜的。——恩格斯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大文豪苏东坡赤壁一游,挥毫写下的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气势磅礴,瞬间把我们带回到了那个铁血硝烟的三国时代荆州古战场,孙刘联军火烧赤壁的故事早已是脍炙人口,妇孺皆知了。

现如今,赤壁的大火早已熄灭,但是,“后赤壁时代”孙刘两家在荆州地区运筹帷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好戏其实才刚刚开始。那一出出类似“借荆州”、“单刀赴会”、“三气周瑜”、“白衣渡江”等好戏在罗贯中先生的《三国演义》中被艺术渲染的过于戏谑,而许多历史评论家对这一时期围绕荆州的政治缠斗,似乎也品读的不尽详细。小子不才,试图梳理梳理这段“后赤壁时代”政治角力之故事,以飨读者。

为了说清楚这段历史,我们必须首先对荆州的政治地理形势有个大致了解,那么我们就敲黑板划重点,把时钟拨回到公元年,借用诸葛亮的《隆中对》把荆州的背景资料给大家做个介绍吧。

『壹』孔明的荆州和天下

荆州,是汉文典籍《禹贡》所描述的汉地九州之一,大体相当于今湖北湖南二省全境。东汉时期荆州下辖7个郡,分别为南阳郡(治所在湖北襄阳)、南郡(治所在江陵,湖北荆州)、江夏郡(治所在江夏,湖北武汉)、武陵郡(治所在武陵,湖南常德)、长沙郡(治所在湖南长沙)、桂阳郡(治所在桂阳,湖南郴州)、零陵郡(治所在零陵,湖南永州)。长江、汉水、湘江、沅江、耒水等主要大江大河流经这块区域,串联起上述7个郡。

先上一地形图,深蓝色圈住荆州大致范围,红色标注7个郡的治所,浅蓝色为荆州水系。

我们从地图上可以看到,荆州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半封闭地区,所谓“半封闭”,是指荆州州内的大江大河可以和外部州郡建立相对通畅的联系。荆州北部3郡(南阳郡、南郡和江夏郡)主要在长江北岸,是一块被大巴山、大别山和桐柏山包裹在内的平原地带(江汉平原),其地势平坦,人口稠密,经济发达;而荆州南部4郡(武陵郡、长沙郡、桂阳郡和零陵郡)在长江南岸,主要为山地和丘陵,在三国时期还是人口相对稀少,经济欠发达地区。

从军事角度看荆州,北部广阔的江汉平原可出产丰裕的粮食以供军资;依托四塞山河可以凭险据守;实力允许,又可以通过河流和山川的孔道前出征战;绝对是个养得活、攻得出、守得住的战略要地。

所以,诸葛亮在《隆中对》中给予荆州极高的评价,陈述道:“……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所谓“北据汉沔”,就是以襄阳为中心的荆州北部重镇为战略支点,依托汉水天险,抵抗来自北方曹操的巨大军事压力。中国历史上不仅在三国时期,在南北朝、宋金、宋蒙等南北对峙时期,襄阳地区都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是南方政权抵抗北方的桥头堡,同时又是北方政权南下征战的跳板。

所谓“利尽南海”,就是通过占领荆州南部的零陵和桂阳,从而控制湘江和耒水的上游河谷地区,然后穿越南岭山脉,进而利用岭南的珠江水系南下控制交州(现在的广东,广西,以及越南北部),势力直达南中国海。这里的山岭上和河岸边,曾经留下过多少强秦虎狼之师征讨百越的车辙,以及大汉百战铁骑平定南越的足迹。可惜的是,包括许多历史评论家在点评“后赤壁时代”的荆州形势时,往往会忽略这个“利尽南海”;但像秦始皇、汉武帝、诸葛亮这样的政治家是万万不会忘记“利尽南海”所带给荆州政治平衡的影响。我会在后面详细叙述。

所谓“东连吴会”,就是通过占据江夏,控制长江东出江汉平原的出口,从而退可以保境安民,进可以取上游之利谋取江东的孙吴政权。中国的南北朝时期就多次爆发荆州地区军阀反噬江东国主的案例,像王敦之叛,桓温废立,萧衍建梁,都是荆州势力带给江东政权永远抹不掉的痛。

所谓“西通巴蜀”,就是通过经营江陵地区,以及占领江陵以西的夷陵(现在的宜昌),从而封锁益州军事集团的东出通道。时机成熟之时,就可以利用荆州、江东的强大军力,沿长江西上,吞并巴蜀之地。南北朝时期的刘裕灭蜀、桓温灭蜀等案例,无一不在说明在强大荆州和江东势力的压迫下,偏安一隅的巴蜀政权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最后,孔明总结到,在整合吞并了荆州、益州、交州等区域后,要静等“天下有变”,然后联合东吴,逐鹿中原,瓜分天下。

《隆中对》绝对是一篇旷世奇作,但残酷的现实却是,孔明的战略规划远远落在了时局发展速度的后面。

正如林俊杰歌中所唱:“独自走下长坂坡,月光太温柔,曹操不啰唆,一心要拿荆州”,公元年,曹操“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治水军八十万众,与孙将军会猎于吴”。只可惜赤壁一战,周瑜一把大火,把曹操烧回了老家。

但是,原本诸葛躬耕南阳、平静祥和的荆州从此再无宁日,“后赤壁时代”曹操和孙权的势力毫无悬念的挤进荆州这一战略要地,孔明在《隆中对》中独占荆州的美好愿景瞬间被打破,一场场围绕荆州政治角力的好戏就要上演。

真真是:“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贰』刘备的重生和困局

还是在赤壁大战前那个静谧的夜晚,孙权和周瑜在殿中定计之时,孙权拍着周瑜的后背说道:“公瑾你要的5万军兵暂时无法凑齐,现有3万精兵,船粮齐备,你先去迎击曹操,如果战事不利,就回来,我自当利用这段时间迅速征发士卒,在这里接应你,再和老贼决战!”

事实证明,3万精兵对于用兵如神的周瑜来讲已经足够。不过孙权后续征发的士兵也没有白费。赤壁之战后,周瑜乘胜率领他的水师沿长江西上,围攻曹仁镇守的江陵,而孙权则率领随后征发的劲卒围攻曹操的合肥。

合肥所在的江淮地区历来也是南北争霸的核心地带,我在连载《铁血魏晋南北朝》的“新隆中对”等章节对这一地区做过分析,在此不必赘述。

总之,在赤壁之战后,公元年到公元年这一年间,孙权和周瑜在两条战线对曹操展开巨大攻势。不过曹操确实实力雄厚,孙权围攻合肥的战事终因后劲儿不足,最终无奈撤兵;相反,周瑜却在荆州西部取得进展,经过一年鏖战,东吴军终于攻克江陵,把曹仁赶回荆州北部的襄阳。

那么,在这段时间,我们的刘皇叔在干什么呢?皇叔当然不会闲着,史载刘备在吴军和曹军鏖战之时,趁机把势力伸向荆州南部,占据了荆南4郡之地。至此,刘备终于不用摸着大腿内侧的肥肉感慨自己的老无所成了,他在快50岁的高龄,险一险被曹操终结的最紧要的关头,否极泰来,在荆州南部地区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俗话说“好事成双”,孙权为了稳住在荆州南部打下一片天地的刘备,好集中精力和北方曹操作战,又把自己的妹妹嫁与刘备为妻,以巩固“孙刘联盟”。刘备老夫少妻,你侬我侬,好不惬意。

刘备,又活过来了!

不过,事实上,此时的刘备却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舒爽。孙夫人英姿飒爽,洞房剑影,惊出皇叔一身冷汗还在其次,此时此刻最让刘备揪心的是,他离孔明先生给他策划的“三分天下”的战略似乎越来越远了。

再上一个公元年天下形势图:

曹操在赤壁受挫后退回北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曹军终究还是保全了荆州北部的襄阳,守住了淮南重镇合肥,在把势力渗透到荆州的同时,仍然对南中国保持强大的军事压力。

东吴的周瑜则占据荆州的南郡和江夏郡,控制了长江河道,向东和江东本土建立了畅通的联系,向西则保持了对益州刘璋和汉中张鲁的军事压力,时机成熟就可以沿长江西上攻取上述两地。

而刘备的势力则被压制在荆州南部4郡,乍一看地盘很大,但是我们前文曾经介绍过,位于长江北岸的荆州北部3郡才是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地区,荆州南部4郡其实是地广人稀,难于集聚实力,向外发展。

对比孔明先生给刘皇叔的战略规划,刘备在公元年,眼巴巴地看着周瑜和曹仁盘踞在富饶的荆北3郡对峙。

没有襄阳在手,何谈“北据汉沔”;

没有江陵在手,就完全失去了向西攻取益州的可能性;

没有江夏在手,也就无法沿长江建立完整防御体系;

现在只剩下向南发展,和孙权竞争着谋取交州的这一个方向了。

但是交州盘踞着另一个军阀士燮,刘备凭借贫瘠荆南4郡的实力又如何跟占据江东以及荆北2郡的孙权相比?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士燮投靠依附孙权将会是一个大概率事件。如此一来,刘备将会被压制在荆南4郡之地,无法动弹,最终跑不掉被孙权吞并的命运。

刘备心中清楚,自己此时在孙权眼中就像一条圈养的狗,而孙权嫁过来的孙小妹则是安抚自己的一块肉骨头而已。

刘备不甘心做一条狗,他要向外发展,他要扩充实力,而改变现状的唯一契机就是向孙权讨要南郡之地,如果可以占据南郡的江陵,无疑能打通沿长江向西向益州发展的通路,同时现有的荆南4郡又保持了向南向交州进军的态势,如此一来,虽然不能像孔明先生最初设计的全占荆州的战略那样“北据汉沔”,但也在最大程度上“利尽了南海,东连了吴会,西通了巴蜀”……

不过,以江陵为中心的南郡可是周瑜用数万江东将士的鲜血,历时一年从曹仁手里夺取过来的,刘备又如何张得开口,向孙权讨要呢?

史载刘备以许多荆州人士相继来投,贫困的荆南4郡已经供养不起这众多人口为借口,希望借南郡屯守;另外刘备可能认为刚刚被孙权表为荆州牧,在大城市江陵就任也比较风光;于是向孙权讨要江陵……

但是,史书虽然这么写,我们并不能这样去读。现代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说:“从来不向他人乞求怜悯,而是诉诸他们的自利之心;从来不向他人谈自己的需要,而是只谈对他们的好处。”

试想刘备如果用史书上记载的说辞去讨要江陵,孙权又怎能同意?就算孙权同意,与曹操血战一年夺取江陵的以周瑜为首的将士和朝臣又怎会答应?

一个正常人,或者就是孙权本人,如果听到刘备上述说辞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哦,养活不起人?那你们可以去山区开荒嘛,荆州那么大,一定能安排的下你我双方的利益。要在大城市当荆州牧?那好,刘备你不是也上表朝廷让我当徐州牧了吗,作为交换,你问曹操把徐州的治所彭城要来给我,然后你我同时在江陵和彭城就任州牧好不好?”

所以史书的这段记载最多是人们看到的表面现象,或者是政府进行舆论宣传安抚或激励愚民的手段而已。政治的实质就是有得必有舍,表面的风光永远是桌子下面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刘皇叔虽然没有看过《国富论》,但他却深谙个中道理。身处政治漩涡的刘备绝对不会像史书所说的如此颟顸。

皇叔稍作思量,已经想好了私下向孙权讨要江陵的说辞:“我刘备就是依附于孙将军您的鹰犬,是鹰犬就要尽鹰犬之责,曹操是我们的共同敌人,但是现在我的防区在荆南4郡,和曹操并不接壤,我恳请孙将军把江陵防务划归与我,这样我一面在江陵收集因赤壁之战流散逃亡的荆州士族和民众,一面整合5郡之民力财力屯田备战,时机成熟我就率兵北上攻取襄阳,献于孙将军!”

怀揣着讨要江陵的梦想,借口带孙夫人回娘家省亲,刘备登上了前往江东的客船。但让我们的刘皇叔没有想到的是,他此去江东无疑是进入了龙潭虎穴!后来当一切尘埃落定,刘备再次返回荆州之时,曾感叹道:“天下英雄所见略同,孔明先生就劝阻我不要去江东,但当时确实是形势所迫,我不得不亲自犯险,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啊!”

那么刘备下江东到底险在何处呢?荆州的暗战又将走向何方呢?

『叁』周瑜的战略和雄心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公元年,为了实现孔明先生策划的天下战略,刘皇叔只身犯险,去京口拜见孙权,讨要荆州的江陵。

与此同时,东吴的大都督周瑜正在军营的大帐中盯着一幅牛皮制成的天下形势图发呆。自从赤壁之战结束,到如今攻克江陵,已经一年有余了。在和曹军这一段时间的鏖战期间,周瑜逐渐对当前政治格局有了自己的判断如下:

首先,东吴举全国之力,携赤壁之战大胜之士气,在天时地利人全部占优的局面下,经过一年苦战,合肥的战事已经宣告失败,主公孙权业已撤兵,而自己也仅仅从曹操手中夺来一个江陵而已。如此看来,曹操实力确实强大,短时间很难撼动他压倒性的优势地位。

其次,我们应该也可以认识到,随着曹操在赤壁和江陵的失利,他的个人威望有所损伤,其政治集团内部的不和谐声音应该会增加。所以,曹操在对外政治军事上会有一个“不应期”,短时间不会再对南方用兵了。而这个宝贵的“时间窗口”稍纵即逝,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扩充自身实力,以迎接未来一轮北方的冲击。

所以,目前比邻我东吴势力范围的还有一大两小三个桃子好摘:大桃子就是益州的刘璋,巴蜀之地沃野千里,号称天府之国,虽然山高路险,形势封闭,自身难于对外进取,但是拿下益州,让其作为一个后勤基地,沿长江顺流而下为荆州补充兵员和粮草却是非常合适。但是如果把攻占益州作为下一阶段的战略目标的话,后方的刘备集团是否会趁机谋取我的荆州呢?刘备这个枭雄会不会为了一己之利撕毁“孙刘联盟”,转而跟北方的曹操联合呢?

而如果我把吞并荆南4郡的刘备,以及交州的士燮这两个小桃子作为下一阶段的战略目标的话,士燮是个保境安民不求进取的土皇帝不足为虑,可是刘备是个心怀天下的老滑头,打的本事没有,跑的本事却很大。如果不能迅速解决刘备集团,让他南逃的话,一方面撕毁“孙刘联盟”政治上对我不利,另一方面一定会促使刘备倒向曹操,使得我方后面始终有个敌对势力掣肘,不利于我们将来专心向西向北用兵。

正当周瑜踌躇之时,一个孙权派来的特使给周瑜送来一封密信:刘备已经在来我们江东的路上了,据说他想讨要公瑾你的江陵驻防。

周瑜闻讯不禁心中冷笑:“江陵是我们江东将士用鲜血打下来的,你刘备晃晃两片嘴皮子就想拿过去?也好,人为利死,鸟为食亡,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正愁如何收拾刘备这个“肘腋之患”,你偏偏就送上门来!”周瑜心中中分天下的战略已定,迅速给主公书信一封,打发特使立即返回江东,十万火急送于孙权决策。

再上一个周瑜心中的天下战略蓝图,红色圈定区域表示周瑜希望在曹操“不应期”这个时间窗口所占据的势力范围。

周瑜的中分天下的战略规划的原文,大家可以自行翻阅《资治通鉴》和《三国志》,我简单总结为“吃一个、夹一个、盯一个、防一个”。

“防一个”:就是要防住北方的曹操,曹操由于内部不稳,无法短时间对南方用兵,东吴只需用少量兵力加强戒备采取守势即可。

“盯一个”:就是要盯紧交州的士燮,不要让他和曹操或刘备联合,现阶段采取外交手段拉拢融合之。

“夹一个”:就是要挟持刘备集团,趁刘备来京口索要江陵的契机,把刘备滞留软禁在东吴腹地,“挟刘备以令关张”,把刘备的势力分而治之,裹挟到周瑜的荆州兵团中为我所用。就算“关张”不听话,只要被挟持的刘备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也好,就像曹操挟持马腾到京城,从而遥制马超韩遂是一个道理。如此,周瑜就能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向西用兵。

“吃一个”:就是周瑜建议和孙瑜(孙权的堂哥)联合向西攻取益州以及汉中,获得和目前东吴接壤的最大一个桃子,从而极大扩充自身实力。

最终,利用曹操的“不应期”和刘备的“软禁期”这个难得的时间窗口,把东吴的势力扩展到“秦岭-汉水-长江”一线,依据山河之险建立防御。之后,回过头来彻底平定南方(刘备的荆州南部和士燮的交州,就像后来诸葛亮七擒孟获平定南中一样),实现中分天下的战略。

再往远看,一旦时机成熟,孙瑜驻守巴蜀,利用天险采取守势,并沿长江供给军备,周瑜和孙权可以从荆州和江东两线出兵,再联合西北马超、韩遂势力,一起谋取中原,成就王霸之业。

周瑜的大战略确实气贯山河,但是主公孙权能够批准吗?这里面还有什么风险和变数吗?身陷京口的刘皇叔的命运到底怎样了呢?

『肆』孙权的顾忌和犹豫

最近孙权有些心烦,赤壁之战大获全胜的欣喜,早已被攻打合肥失利后无奈撤兵的挫折感所覆盖。尽管荆州前线周瑜传来捷报,业已攻克了江陵,但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刘皇叔像鲨鱼闻到血腥一样,恬着脸来向自己讨要江陵。尽管刘备口口声声说要替东吴看家护院,要江陵的目的是要和曹操直接对抗,但谁知道刘备这个枭雄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谁知道刘备会不会得了江陵后不打曹操,反而去谋取益州呢?

就在孙权烦闷之时,他适时的收到周瑜的来信,信中其“中分天下”的大战略确实让孙权产生了“封狼居胥”的万丈豪情。但是孙权是何等人物,在短暂的喜悦之后,疑虑的迷雾渐渐涌上心头。

首先,周瑜的“大战略”是建立在“曹操集团内部会因为赤壁之败而产生松动,曹操在捋顺内部关系之前,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对东吴用兵”这个大前提下的。这个判断没错,但这个宝贵的“时间窗口”到底有多长?在这个时间之内,东吴精锐是否可以轻松拿下益州呢?之前周瑜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拿下江陵,万一此次西征和刘璋打成了持久战,东吴逆江而上补给困难暂且不提,如果曹操趁机再次南下,失去了周瑜入川主力的护卫,江东和荆州的留守人马是否可以抵挡得了曹操?

其次,刘备已经是羊入虎口,要扣住他倒不是难事儿。但问题是,以前刘表的荆州集团素来和江东集团不和,赤壁之战后江东刚刚整合了南郡、江夏两郡,荆州人心并不安稳,一旦周瑜西征不能速胜,刘备就会有一万个理由返回荆州安抚人心整顿人马去“增援周瑜”,而他的这个说辞在政治上将会非常有利,会得到荆州人士甚至一部分江东舆论的支持,而刘备果真返回荆州之后谁能保证他会去增援周瑜还是宣布独立?到了那个时候,刘备就会成为江东集团的“烫手山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再其次,在湿热的西南地区作战,到处都是风险,一旦周瑜不幸生重病或者阵亡,继续指挥作战还有人可以顶替,而由于赤壁之战和江陵之战周瑜在荆州“打”出来的响当当的威望却是无人能及的!一旦周瑜有事,谁来“弹压”刘备集团,谁来“安抚管理”荆州人士,到那时,就算入川精锐全身而退返回荆州,荆州那时是否还是江东的领土将不得而知。

最后,也是藏在孙权内心最深处的顾虑,就是一旦入川精锐击败刘璋后,并未归来,而是自己在益州建立起独立王国,那将会是对孙权最沉重的打击!

我在连载《铁血魏晋南北朝》的“得陇望蜀”等章节曾经详细叙述了益州巴蜀地区的独特地理地貌,在交通工具相当原始的古代,“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四面环山的地理结构导致益州是一个独立于中国核心地带的“孤岛”,有点类似于大海航时代“美洲”的概念。纵观中国历史,益州从来就是一个产生“军事割据政权”的温床,事例举不胜举,远的不说,几十年后比东吴强大数倍的曹魏政权在灭蜀之战后,就立即爆发了“邓艾钟会之乱”,益州险些再次独立,就给上述观点加上了一个有力的注脚。

历史的经验无数次的告诉我们,“人性”在“独霸益州”的巨大利益面前真的是无法拷问。中国历史上成功整合益州的中央政权,无一不是在人事、军事、政治上做足准备,对前出征讨益州的军队施以强大的压力和制约之时,才最终收复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孤岛”。

而此时,孙权的东吴政权无论在外交、军事、经济、政治等各个方面的准备都是不够的。吞并益州唯一的指望就是周瑜的“忠诚”,就算孙权完全信任周瑜,但是周瑜阵亡了怎么办?士兵哗变了怎么办?曹操或刘备偷袭江陵,导致入川精锐无法归来,被迫走上独立之路怎么办?

再上一幅孙权心中最灰暗的益州、荆州独立图。

孙权很纠结,周瑜冰雪聪明又怎能不知。史载周瑜为了说服孙权采纳自己的战略,亲自返回京口劝说主公。前三点周瑜如何增强孙权的信心还在其次,针对孙权藏在心中的“不能说的秘密”,周瑜主动要求孙权派遣其堂哥孙瑜和自己一同入川,通过给身边申请一个“宗室监军”来表明自己忠心不二的心迹。最终,孙权同意了周瑜的建议,史书记载的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权许之”。

孙权是真心同意周瑜的大战略,还是虚与委蛇,假意应允,如今已无法可考,因为历史就是这样充满着无数的巧合和疑点去令人玩味。

史载就在周瑜获得孙权的首肯,兴致勃勃前往荆州,整军西征的时候,突然得了重病,很快就在巴丘去世了。只是不知此时首鼠两端,心怀疑虑的孙权到底是悲是喜。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周瑜天妒英才似的突然离世,让我们彻底无法看到公瑾“大战略”落地实施的壮举了。这真是周瑜的大不幸!

但是周瑜的不幸却是刘备的大幸!史载接替周瑜大都督位置的鲁肃(鲁肃在巴丘,也就是岳阳驻防,请大家记住这个关键的地方,后面会涉及)建议孙权放刘备西归,并把江陵“借”于刘备。

孙权从谏如流,照单全收,历史也就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向着另一个方向呼啸而去。

刘备无疑在阎王殿里转了一圈儿又出来了,当我们的皇叔踏上返回荆州的快船时,想必心情是无比的愉悦,真真是:“朝辞京口彩云间,千里江陵数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根据历史记载,刘备的运气确实好的让人咂舌,那么鲁肃当真是“借江陵”给了刘备吗?孙权对鲁肃真的是“无论西东”的听从吗?刘备回荆州时的心情果真是畅快舒爽吗?

『伍』鲁肃的战略和谋划

鲁肃在《三国演义》中被刻画为一个老实忠厚甚至有点迂腐的长者形象,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鸽派人物。但在正史《三国志.鲁肃传》中,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我们的鲁子敬可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青年时期的鲁肃就喜欢仗剑游侠;后来入仕东吴,比诸葛先生还要早的提出“三分天下”的战略构想;曹操南下荆州之时,鲁肃首先嗅到荆州要变天的味道,主动请缨出使刘表;后来根据时局变化,又顺势联络刘备,带回孔明先生,极力促成了“孙刘联盟”,为之后的赤壁大胜奠定基础。

而就是这样一个国士无双的鲁肃鲁子敬,在他就任大都督后干的第一件事,却是把以江陵为中心的南郡,也就一般老百姓理解的荆州,白白借给了刘备!

而多数历史研究人员也都认为鲁肃借江陵给刘备是违背周瑜意愿的巨大战略失误,其基础就是引用陈寿在《三国志.吕蒙传》中记载孙权在和陆逊谈及周瑜、鲁肃和吕蒙时评价鲁肃道:

“……子敬给我提出了三分天下再建立帝王基业的谋略,这是第一件令人快意的事情;

后来曹操南下,大家都劝我投降曹操,子敬当即反驳说不可,并劝我召回公瑾迎击曹操,这是第二件令人快意的事情,他的谋划,远远超过当年的张仪和苏秦;

后来他虽然劝我借江陵给刘备,是其一大不是,但不足以损折他以上的两大功劳啊……”

这其实真是三国史上一大冤案!如果我们仔细分析史料,谋略堪比“苏秦张仪”的鲁肃绝对不是“傻傻借江陵”的憨包,他主导的战略其实和周瑜一脉相承,深远的影响着未来荆州和三国政治版图的走向。

那么,为了对比着说明鲁肃的战略,我们不妨先把“鲁肃大都督时代”和荆州相关的大事记列举如下:

公元年:

周瑜病死,鲁肃劝孙权“借江陵”给刘备,孙权同意;

刘备返回荆州占据江陵以及以江陵为中心的南郡地区,打通了西取益州和北伐襄阳的通路;

孙权派遣番阳郡太守步骘担任交州刺史,苍梧太守吴巨被杀,交州军阀士燮送自已的儿子到孙权那里充当人质,从此,岭南地区开始归属于孙权。

公元年:

益州刘璋邀请刘备入川,助其抵抗汉中张鲁的威胁,刘备欣然前往;

孙权派船接孙小妹返回江东,孙夫人企图携带刘禅一同东去,但被赵云张飞拦下;

曹操杀死人质马腾,平定马超韩遂,占据关中地区。

公元年:

孙权在濡须口(和合肥隔巢湖对峙)两岸修建营寨防备曹操,曹操于当年冬天征讨孙权;

刘备借口东援孙权,和刘璋闹翻,双方兵刃相见。

公元年:

曹操东征孙权无果,发“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叹后,撤兵;

马超再战关中,被杨阜、姜叙击败后逃亡益州投靠刘备,刘备帐下五虎将悉数到位。

公元年:

刘备只留关羽守备荆州,征调诸葛亮、张飞等几乎全部精锐入川作战,最终击败刘璋全占益州。

公元年:

孙权派诸葛瑾讨要荆州诸郡,刘备推脱说得了凉州再说;

孙权于是直接向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派遣长官,但均被关羽武装驱逐;

孙权大怒,派遣吕蒙率兵二万夺取了三郡;

刘备领兵东下,汇合关羽,欲夺回三郡;

鲁肃关羽单刀会晤,鲁肃据理力争,关羽词穷,双方最终以湘江为界中分荆州,刘备占据南郡、武陵郡、零陵郡,孙权占据江夏郡、长沙郡、桂阳郡;

曹操平定汉中张鲁,刘备返回益州策划进攻汉中;

孙权进兵围困曹操的合肥。

这段历史就是大家争论最多,精彩纷呈的“刘备借荆州”的正史记载。许多历史评论家因此会说“刘备借荆州”以及之后“孙权讨还荆州”指的是“江陵”或者说是以江陵为治所的南郡,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会出现以下几点逻辑上的疑问:

第一、公元年,刘备赴京口向孙权讨要江陵之时,孙权集团的实力对于刘备集团是处于压倒性的优势的。在刘备险一险被扣押软禁于东吴的大背景下,仅仅靠“刘备可以利用江陵来直接对抗曹操”的或有利益,孙权、鲁肃、以及满朝文武就能愿意在没有任何要求的前提下,把江陵所在的南郡,这块用江东数万将士的鲜血打下来的土地拱手让人?东吴上下对于这件事情的不满和争论为什么没有被记载下来?

第二、如果说刘备确实“借了”江陵,那么为什么在公元年,孙权反而会向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派遣长官,从而引发了双方围绕荆南3郡的谈判和争夺?理论上这一切事件不应该发生在荆南3郡,而应该发生在江陵才对。

第三、最终双方谈判的结果也和江陵沾不上什么边儿,对比年以前形势,刘备相当于把湘江东岸的长沙郡和桂阳郡吐出来给了孙权。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在历史记载的表象下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为了解释清楚以上疑问,我们必须回到公元年吴军巴丘大营,那时,身染重病的大都督周瑜正虚弱的躺在卧榻之上,旁边正坐一人,正是下一任大都督鲁肃鲁子敬。周瑜正在用最后一点气力和鲁肃一起探讨分析着天下形势和东吴的最新战略。

周瑜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而随着周瑜的离去,他策划的“中分中国”的大战略事实上已经无法完成了。

这很好理解,俗话说“时势造英雄,而英雄也促进着时势的发展”,就像五胡乱华时代那个平定北方,“从奴隶到皇帝”的大枭雄石勒在大臣恭维他堪比“三皇五帝”时自己评价道:

“人怎能没有自知之明,你的话不是太过分了吗?我如遇到汉高祖刘邦,必当北面而事奉他,与韩信、彭越并肩齐驱而争为人先;倘若遇到光武帝刘秀,当共同驰骋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不能像曹操、司马懿父子,欺侮孤儿寡妇,夺取天下。我应当处在二刘之间而已,哪能与黄帝相比呢!”

石勒到底是谦逊还是自大之言我们暂不评论。石勒只是说了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任何战略战术都是要靠人来完成,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责任。

就像周瑜“中分天下”的战略,我们已经分析过众多的不确定因素,而这些都需要像周瑜这样的集威望、能力、智慧、忠诚于一身的政治家、军事家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认真应对,才有可能把战略落地,实现“东吴梦”。而在当时,没有第二个人拥有周瑜的这种能量。

基于现实状况,东吴已经不可能在曹操的“不应期”和刘备的“软禁期”将领土扩展到“秦岭-汉水-长江”一线建立防御了。那么东吴未来的国防战线到底要设在哪里呢?此时,由鲁肃主导,周瑜首肯的“东吴新战略”呼之欲出。

先上一个鲁肃的“战略规划图”:

如果说周瑜主导的是“中分天下战略”,那么鲁肃主导的就是稳占东南,伺机进取的“圆月弯刀战略”。其具体的实施方案可以总结为:“吃一个、挤一个、防一个”。

“吃一个”:由于西上攻取益州,摘下这个“最大的桃子”已经不现实,那么拿下交州这个“小桃子”就是当前最重要的政治任务。而毛主席说过“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既然要吃这个“小桃子”,就要排除一切干扰,全力拿下。

我们看一下荆州交州形势图,蓝色线条代表水系,红色虚线代表旱路通道:

交州包含现在的广东、广西和越南北部一带,其核心区域就是珠江三角洲那片富庶的冲积平原。要控制交州的核心区域珠江三角洲,就必须通过控制珠江的三条主要支流(北江、东江和西江)来实现物资和兵源的调配输送。而从地图上可以很直观的看到,到达并控制北江、东江和西江,有以下几个通道可以利用:

其一是通过扬州的鄱阳湖(赤壁之战前周瑜就驻扎在柴桑,在鄱阳湖训练水军)沿赣江朔流而上,来到江西赣州,然后转陆路到达韶关或河源市,之后利用北江和东江控制交州。

其二是通过荆州耒水上游的桂阳郡(郴州市),从陆路直接到达韶关,之后沿北江南下控制交州。

其三则是通过荆州湘江上游的零陵郡(永州市),沿湘江河谷南下,之后从陆路来到西江进入珠江三角洲控制广州,或通过漓江南下来到桂林,控制广西地区。

在周瑜病重巴丘军营之时,进入交州的第一条通道,扬州的赣江流域是控制在东吴手中的;而另外两条通道,则要通过零陵郡和桂阳郡,它们那时都在刘备的控制之下。

所以,如果东吴孙权有意南下谋取交州,必须同时控制赣江上游和荆州南部零陵桂阳两郡,才能十拿九稳;至少也要让荆州南部的刘备对孙权南下交州的行动采取默许态度,才能比较顺畅的获得“利尽南海”的实惠。

而要控制零陵郡和桂阳郡,湘江下游的长沙郡,以及湘江入长江口巴丘(岳阳市)的地理位置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我们再看一看荆州南部的详细地图,红色城镇为东吴控制,绿色城镇为刘备控制:

长沙郡位于湘江下游,而巴丘位于湘江入长江口,如果从荆州北部调运物资到零陵、桂阳二郡,长沙郡和巴丘是必经之地,巴丘目前在东吴手中,所以如果东吴想控制所有南下交州的通道,还必须从刘备手中获得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才能打通“长江-湘江-耒水”的水运交通通路,保持%对交州的控制态势。

“挤一个”:既然“吃一个”的目标定位在了南方的交州,那么把刘备的势力从荆州南部“挤”出去就成了战略的必然。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孙权和刘备两大集团目前还处在“联盟”状态,通过战争获取南部三郡在政治上并不成熟,于是,用现有地盘和刘备进行利益上的交换就成了唯一可行的方案。

而此时,刘备本人正在京口向孙权讨要南郡的江陵,那么用南郡的江陵和夷陵来换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的控制权,就可以和刘备达成相当程度上的共识。

再上一张鲁肃心目当中的防地置换图,红色城镇为东吴置换后的控制区,绿色城镇为刘备置换后的控制区:

这样一来,东吴的荆州南部、东部,交州全境,以及扬州全境将连成一片,势力沿“湘江-长江”一线形成一把“圆月弯刀”,割据中国大陆东南部。

同时,把刘备势力“挤”到荆州西部,南郡一带,好处有:1、完全杜绝刘备势力对交州的影响;2、使得刘备防地和曹操的襄阳地区接壤,作为东吴前哨,为东吴抵挡曹军。

当然,这样换防的坏处是,东吴西进谋取益州的通道完全被刘备所封闭,但我们在前面曾经讲过,由于周瑜的离世,“益州”已经成为东吴“力所不能及,好看不好吃”的一个“桃子”,把它丢给刘备也无伤大雅。

“盯一个”:就是盯紧曹魏政权对东吴的动态,结合被挤压的刘备势力向西、向北发展的形势,确定东吴的作战方略。

如果刘备势大,占据曹魏襄阳,东吴可趁机从扬州出兵曹魏,把势力扩展至淮河流域,同时可以考虑“撕毁孙刘联盟”,偷袭刘备,占据荆州全境,最终把“湘江-长江”一线的防御扩展至“大巴山-秦岭-淮河”一线,形成一把大号的“圆月弯刀”;

反之,如果曹操势大,东吴在长江防线崩溃后,可以退至南岭建立防御,形成一把小号的“圆月弯刀”,交州就是东吴政权的战略后方,可模仿西汉时期南越国的赵佗进行割据,继续抵抗。未来甚至可以退到越南北部,形成“流亡政府”,绝不投降。

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对比周瑜的“中分天下”战略,鲁肃的这个攻守兼备的“圆月弯刀”战略是一个更加务实,容错性更强,弹性更大的一个战略。

因为,周瑜顺利实施其战略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是曹操赤壁之败的“不应期”要足够的长,但其实从曹仁江陵败退后仅仅一年多,曹操就再次南下合肥和孙权交战了。那时就算周瑜没有病死,他是否能在一年多的时间拿下益州也真是很难预料。

再上一个分层级“圆月弯刀”战略图。

所以,在鲁肃的这种战略思想指导下,史书记载的“后赤壁时代”的荆州政治的演变就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我们再次复盘下公元年后的荆州大事记:

公元年:

周瑜病死,在鲁肃“圆月弯刀”战略的指导下,孙权应该和刘备达成了“用南郡的江陵和夷陵换取荆南3郡长沙、零陵、桂阳”的共识,荆州土地防区的交换其实意味着双方对于交州和益州利益的取舍。

刘备由于身在虎穴,虽然这样换地有些吃亏(交州是现实利益,益州是否可以拿下还未可知),但也只好应允,不过为其之后“赖账”留下伏笔。

同年,孙权派步骘进入交州,在刘备的默许和漠视下,杀死苍梧太守吴巨(刘备的“旧友”),收编了交州军阀士燮。从此,岭南地区开始归属于孙权。

刘备返回荆州占据江陵以及以江陵为中心的南郡地区,但并没有履行己方承诺,执行“协议”,用种种借口推迟了荆南3郡向孙权交割的时间,而刘备这一“赖账”的做法,为日后埋下祸根。

孙权根据形势,并未马上发作,他在等待时机。不过,这成为日后孙权埋怨鲁肃的原因,因为鲁肃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皇叔刘备做事这么没有“底线”,没有任何契约精神。

所以历史上所说的“借荆州”的借条,实质上应该是“荆南3郡换江陵”的协议。

只不过在这一阶段,刘备并未执行完他和孙权“城下之盟”似的这个约定。在外人看,貌似刘备白白获得了“江陵”,取得了外交的巨大胜利。

公元年:

刘备入川,更加有借口因故“推迟荆南3郡的交割时间”,留下不知情的关羽跟孙权虚与委蛇;

由于此时刘备在荆州还留有精兵主力,孙权还不想对刘备宣战,于是企图通过孙夫人借口回江东,劫持刘禅,威胁刘备归还“荆南3郡”,但被赵云张飞拦下;

公元-年:

孙权和曹操在濡须口激战,刘备和刘璋在益州激战,双方均搁置荆州争议;

公元年,刘备益州战事吃紧,所以只留关羽守备荆州,征调诸葛亮、张飞等几乎全部精锐入川作战,最终击败刘璋全占益州。

公元年:

孙权趁刘备把精锐调往益州,趁机直接向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派遣长官,单方面执行“协议”,但关羽并不知道“换江陵的内幕”,武装驱逐东吴官员;

孙权大怒,直接派遣吕蒙率兵二万夺取了三郡;

刘备于是领兵东下,汇合关羽(同时告知关羽内情),欲夺回三郡;

鲁肃关羽单刀会晤,鲁肃据理力争,史载关羽手下一将官反唇相讥鲁肃道:“土地只有仁德之人才能占有,哪来一家永远占住不放的道理”,而此时关羽已经知道“协议”内幕,为防止更大的尴尬,立即喝退了这名将官。

而此时刘备想谋取更大利益的汉中,而孙权想谋取江淮重镇合肥,所以最终双方以湘江为界中分荆州,刘备占据南郡、武陵郡、零陵郡,孙权占据江夏郡、长沙郡、桂阳郡,从而解决了荆州问题。

以上就是孙刘双方荆州暗战的过程,其起因就是那个并未记载在史书上的“荆南三郡换江陵协议”,而这协议背后则是东吴君臣对当时天下形势的判断,以及其选择的战略的延伸。

孙刘两家经过一番“撕逼”,荆州的形势暂时稳定下来。孙权谋取交州,压迫刘备的战略得到了完全的实施,而刘备在攻占益州、汉中的巨大利益身后,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荆州防区交给了关羽打理。

一切貌似尘埃落定,但是荆州的故事并没有完结,鲁肃“圆月弯刀”战略还将继续发挥着它的效用。

『陆』关羽的困境和挽歌

湖北省荆州市(即三国时期的江陵)有一座始建于明洪武年间的关帝庙,来往人众,香火旺盛。庙中有一手捧长髯,夜读春秋的关羽像,威风凛凛,栩栩如生。而在旁边的楹柱上,则有一副对联。

上联道:“荆州形胜即中原,得之则进取易,失之则退守难,天意苍茫,莫怪公犹立马”;

下联书:“壮武大名垂宇庙,生不为曹氏臣,死不为孙家妾,人心维系,遂令我欲登龙”。

对联感叹了荆州的地势,歌颂了关羽的忠诚,让人扼腕。而作者对江陵的“得之则进取易,失之则退守难”的评价确实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公元年孙刘两家荆州划界之后,刘备留守荆州的大将关羽所面临的困境。

上一张公元年,荆州协议最终划界图,绿色为刘备控制区(绿色箭头为刘备增援补给线路),红色为孙权控制区(红色箭头为孙权增援补给线路)。

乍一看,公元年孙刘两家荆州划界之时,孙权做出一定让步,把吕蒙武装夺取的荆南三郡中的零陵还给了刘备,但根据荆州形势图,东吴军通过“长江-湘江-沅江”控制了荆南便利的水路交通,从而把刘备的南郡、武陵郡和零陵郡分割的支离破碎。

尤其是零陵郡,关羽想进行补给和增援只能通过崎岖山路,其作战效率和孙权通过水路直达零陵是完全不能同日语的。关羽的零陵就像是孙权势力圈中的一个孤岛,如果孙权愿意,可以随时拿下零陵,甚至是武陵和江陵。

长江、湘江、沅江等荆州水系,则像是关羽身上的锁链,把他精心守护的三郡之地牢牢绑在了东吴的战车之上。关羽听话,孙权就通过水路给他提供补给和方便;不听话,就切断通路,甚至刀兵相见。

站在刘备的角度,关羽镇守的荆州三郡,是进攻中原的桥头堡,是政权向外发展的重中之重,势在必守的要地;但是,从防守角度看,这三郡处于荆州水系上游,背靠连绵山脉,是一个只能进不能退的“背水一战”的死地,更不要说连通三郡的水路交通大动脉还控制在东吴手中,在“孙刘联盟”的前提下这个危机还能掩盖,一旦两家翻脸,关羽面临的困局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为了维系这个“脆弱的孙刘联盟”,为了反馈东吴给关羽提供水路通道的便利,为了借助东吴的势力做大做强,关羽只能向北发展,谋取曹操的襄阳,从而摆脱东吴的枷锁,扩大生存空间。如果占据襄阳:

进,可以通过南阳盆地威胁曹操的许都,或通过武关袭扰关中;

退,可以和刘备新占据的汉中地区取得联系;

守,可以和江陵连成一片自成体系。

来一张关羽北上攻击襄阳图(绿色虚线是水军进军补给路线,绿色实线是陆军进军补给路线;绿色圆圈是关羽防地,红色圆圈是东吴防地,黑色圆圈是曹仁防地):

史书记载公元年,关羽北上襄阳,水淹七军,斩庞德,擒于禁,威震华夏,那真是威风八面。可是,如果我们客观的看看关羽进军路线图就可以发现,其水军必须通过东吴防区(长沙、巴丘、江夏等江防重镇)。关羽前线大捷的一个大前提却是“盟军”东吴必须开放水路任其向前线提供补给才行。

而此时,随着黄忠定军山刀劈夏侯渊,刘备鲸吞了曹操的汉中全境后,曹操和孙权看待刘备的目光已经和往日大大不同了。“遏制刘备”已经成为曹孙两家的共识,更何况荆州早就在东吴的战略规划中,把刘备势力“排挤压迫”出荆州地界,从来都是鲁肃的“圆月弯刀”战略的组成部分。

“白衣渡江”、“失荆州”、“走麦城”……一切的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大家一般会认为关羽是“大意失荆州”,其实就算关羽“谨小慎微”,吕蒙不“白衣渡江”,一旦吴军撕破脸皮直接封锁长江和汉水航道,大军大张旗鼓急袭关羽后路的话,处于襄阳前线的关羽大军失去补给,前有曹仁、徐晃,后有吕蒙、陆逊,又怎能不惨败?荆州又怎能不丢失?

史书中和艺术上描写的关羽的“大意”和吕蒙的“狡猾”只不过让吴军把伤亡降低到了最小,吴军“奇袭荆州”的战役打得更加完美罢了。

当年刘备和孙权划湘江瓜分荆州之时,“关羽失荆州”的种子已经埋下。鲁肃当年的“圆月弯刀”战略终于在新一任大都督吕蒙手中绽放出一朵绚烂之花。

而此时已经称帝,要问鼎天下的皇叔刘备怎会坐视荆州的丢失?故事已近尾声,但是生活还要继续。

『柒』尾声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重病缠身,悔恨交加,僵卧在白帝城的刘备,耳边突然响起和孔明先生初见面时听到的诗句,想想当年自己是如何的胸怀大志、求贤若渴,想想当年的孔明先生是如何的英气勃发、激扬文字,想想英勇的将士是如何飞蛾扑火似的把自己从夷陵的大火中救回,刘皇叔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公元年,刘备为了夺回被吕蒙袭取的荆州,率益州精锐沿江东下,但被东吴大都督陆逊堵在夷陵的崇山峻岭中动弹不得。

刘备见正面战场无法取得进展,于是派遣马良(白眉马良,乃马谡之兄,时人有“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赞誉)前去老根据地武陵郡策反当地蛮族。

由于荆州武陵郡刚刚被东吴吞并不久,人心并未归附,所以马良一到武陵就取得进展,根据史料记载,五溪蛮族立即响应蜀军,揭竿起义,威胁陆逊的后勤基地江陵。

正在这危急时刻,东吴原交州刺史歩骘(东吴刚刚任命吕岱为交州刺史,上任不久)正好带领征发的一万交州勇士驻扎在长沙,于是立即赶往叛乱现场,协助陆逊平定了蛮族叛乱。

东吴十年前吞并的交州,终于开始反哺本部,为东吴集团出兵出粮了。而刘备派往武陵的“特派员”马良却身死沙场,导致诸葛亮对烈士家属马谡格外照应,又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之后的“失街亭”,这便又是另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了。

最终,“夷陵之战”毫无悬念的以刘备的惨败告终。其实,就算陆逊没有火烧连营,仅仅依靠“乌龟”战术和刘备拼消耗,我们看看地图,也就知道这场仗刘备是根本无法取胜的。那么刘备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去发动“夷陵之战”呢?

那是因为,“荆州”对于刘备集团逐鹿中原太重要了,没有了荆州,刘备就只能困死在益州的“崇山峻岭”之中,“诸葛亮六出祁山无功而返”就是最好的注脚,这不是诸葛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而是益州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当时的军事后勤科技无法支持这样的战争罢了。

其实诸葛亮自己的“隆中对”也强调了必须兼有荆益二州,其“两路出兵”的说法虽尚待商榷,但益州作为后勤基地,荆州作为逐鹿中原的跳板却是实在可行的战略。

但是最终“夷陵一战”刘备还是被陆逊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而刘备的英雄大志,终于也随着荆州的永远丢失,烟消云散了。

在三国那个动乱的年代,各路军阀的精兵骁将和智士能臣都在为了自己集团利益的最大化而奋斗,棋局其实并不是刘备、诸葛亮一方在下。因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然刘备最终丢失了荆州,但他能在群狼环伺的年代在益州打出自己一片天地,和曹操孙权成鼎足之势,也实属不易。

但是,我们也应该清醒的看到,身处“孤岛”蜀地,进出艰难,失去荆州跳板的刘备集团,已经注定被“盆地文化”所侵蚀,逐渐失去了走出益州,问鼎天下的能力。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凝视着你!刘备吞并了益州,又何尝不是益州吞噬了刘备?

也许就在刘备和孙权签下“荆州土地置换协议”的那一刻,刘备集团就注定了其偏安一隅的地方割据政权的属性。这和其“兴复汉室”的大愿无疑是背道而驰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冰雪聪明的诸葛先生和深谋远虑的皇叔刘备在他们入川的那一刻是否已经知晓?他们在之后做出的种种努力是为了兴复汉室的“大愿初心”在奋斗,还是只是为了“好好活着”而和命运进行的抗争?

我仿佛又穿越回了荆州“夷陵之战”的古战场:在熊熊烈火中为刘备断后的蜀将冯习和张南已经阵亡,而将军傅肜则冲着劝其投降的吴军大喝:“吴狗!大汉将军岂能投降!”随后,傅肜杀入吴军军阵,力竭身亡,以身殉国……

傅肜的忠义让人动容落泪,但是他是否能知道,他为之死而后已的“大汉”并不是真正“大汉王朝”的延续,他们的政权在现代史学家眼中,和“魏晋南北朝”这个大时代中的无数个偏安割据政权是一样的属性,它的名字叫“蜀汉”。

此时此刻,我耳边又回响起许嵩的一首《半城烟沙》: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还将付出几多鲜血,忠义之言,自欺欺人的谎言;

…………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荒乱中邪正如何辨,飞沙狼烟将乱我,徒有悲添;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手中还有,一缕牵挂,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

郭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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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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