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有特色的传统食物,基本上都是主食类的,尤以“粗粮细做”种类最多,井陉人在粗粮的花样翻新上发挥了当代人难以企及的想象力。
★豆面七十二变
再一次去井陉走的是微水、天长、核桃园这条线路。从县城接上专门陪伴我的县民俗文化研究会会长傅振华,一路向西,沿途看见山坡上酸枣红了。我感叹如果不是采访,停下来摘酸枣将是多么惬意的事。“过去这东西也当粮食吃。”傅振华说。我纳闷儿,这东西多吃几颗就倒牙,怎能当饭?傅振华说:“晒干了磨成面照样吃。过去能吃的东西很多。”
由此打开了话匣子,傅振华回忆起过往生活:在上世纪50年代修绵左渠和绵右渠之前,井陉除绵河两岸有点水浇地,其余多是旱地。种麦子,一亩地的收获能“滚住口袋”(即装满一条口袋,斤)就算是好地了。农村中等以上生活水平的人家,除麦收、年节、待客、生病时,舍得吃点儿白面,平时都是粗粮为主,还要掺上糠皮、野菜、树叶一类。一到春天,山上能吃的树叶几乎撸光。在日常粗粮中,最常吃的是“咸饭”:将瓜瓜菜菜和小米、杂面条同锅煮熟,放盐,吃时就窝头或菜饼子。
或许因为这种饭在西部山区都有,不只限于井陉,所以没人去为它申遗。日常粗粮类中,列入县级非遗的是“苦累”。有两种做法,一种是蒸,将玉米面、菜叶子加少量的水搅拌蒸熟,成品干散。一种是煮,水开后放菜叶、盐、玉米面,煮成近于固体的稠糊,这种方法做出来的叫“挠挠”,比苦累口感软嫩些。两种吃的时候均蘸醋蒜或辣椒。初春用榆钱或洋槐花做的苦累味道最好。如今饭店也常备这两种,但已经从过去的“饭”变成了现在的“菜”,人们点它是为了调剂吃腻了细粮的胃口。
苦累或挠挠的主材是玉茭面,在诸多粗粮中,玉茭是主力,但不是全部。过去井陉种过麦子的土地,当年往往不能再种玉茭,不像现在一年两熟。因地力不够,时间也不够,往往收了麦子以后,只能种些生长期短的豆类。如此,则产生了大量豆面。豆面这东西,如今超市里不见单独卖的,我辈年轻人没有和豆面的体会。傅振华说,豆面一搁水就发硬,擀个饺子皮,不等擀开边缘就裂了。这样的面怎么吃下去?井陉人特会粗粮细做,比如“抿絮儿”。以豆面为主料,掺少量白面增加粘性,湿水和面软面团——既然普通和面法太干硬,我就和稀软点儿,看能不能吃掉你!锅里水开后,将一个类似礤床的“抿絮儿床”架在锅上,放一块面团,用一个类似薅锄的抿絮儿锄,压住面团往前擦,面即从小孔里挤到锅里,成为寸把长、粗细不匀的短条。因形似蝌蚪,也称“抿蝌蚪儿”。捞出浇卤汤食用。
抿絮儿是旧时井陉农村常吃的中午饭,同时它也是山西长治的著名小吃。不知是从山西传到井陉的,还是从井陉传到山西的。多年前晚报搞“年俗游”时,我曾在井陉吃过酸菜豆腐卤抿絮儿。那次是白面配玉茭面做的,口感软滑,似乎不需细嚼,呼噜噜就下去一大碗。这次来井陉想再尝尝,转遍城关(天长镇)饭店,却没有做的。找豆面饸饹、包皮面条,也没找着。傅振华说,其实包皮面条不能算粗粮,因为用到了一半白面。将豆面或山药面和成团,擀成饼,另和一块白面,用白面包住豆面,擀开、切细,吃法和白面条一样,但另有独特口味:包山药面者入口微甜,包豆面者有豆香,“食之如饴,回味无穷。”
★煎饼——粗粮细做的典范
连面条都可以做成夹心的,猛一看井陉人想象力真大啊,究其苦衷,却是为了把豆面变着法儿吃下去。29种粗粮细做食物,不必一一细说,单看数字,已经可以体会人的无穷创造力。其中,煎饼是直到现在都盛行不衰的粗粮细做小吃。井陉煎饼已列入市级非遗,传承人为庄旺村孙秋桂。
煎饼这东西人们通常以为是山东或天津的特产,其实在广大北方地区都有。起源据说和诸葛亮有关。相传诸葛亮辅佐刘备之初,兵微将寡,常被曹兵追杀,一次被围在山东沂河、涑河之间,锅灶尽失,将士饥饿困乏。怎么办?诸葛亮让伙夫以水和面粉为浆,将金(铜锣)置火上,用木棍将米浆摊平,煎出香喷喷的薄饼,将士吃后士气大振,杀出重围。由此,当地人学会了做煎饼。据说,赤壁大战前,诸葛亮造访东吴,孙权设宴款待,席面上南北大菜齐备,周瑜故意将江东的特色菜归置在孙权面前,以示固守江东之意。诸葛亮见状,命人取来煎饼,将除江东菜以外的其余菜肴卷入而食,周瑜大惊:“先生欲席卷天下乎?”诸葛亮笑答:“江东独存。”孙权听了,也取一张煎饼,卷入除川菜以外的菜肴,与诸葛亮相视而笑。自此,双方联合大败曹兵。
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值得怀疑,赤壁之战前,刘备还没有入川吧?
煎饼吃法多样,卷菜是其中一种。在井陉,老年人,尤其是有退休金、手头比较宽裕的老年人,爱买煎饼。吃法多以汤菜泡之,如熬菜泡煎饼、咸饭泡煎饼、羊杂汤泡煎饼,另外,还有涮煎饼、炒煎饼、煎饼卷大葱等。
庄旺离城关不远。12年前,孙秋桂摊煎饼到城关赶集卖,大约五六年前,因他摊的煎饼好吃,有人找上门来买,于是不再赶集,改成在家大量地做,往外批发。孙秋桂的煎饼,精选几种原料:小麦、玉米、绿豆、黄豆、小米,按比例配好,先粉碎成绿豆大小的颗粒,再加水泡涨,然后上石磨磨浆。过去用手扳小石磨,现在用电机带动砂轮片来磨。孙秋桂从来不买现成的面,因为电磨面粉颗粒太粗,只有自己磨的面,能如豆浆一样细。磨好加入花椒粉、大料粉、盐,就可以摊了。
如果是自家吃摊的少,一般在地上放三块砖,支住有三个脚的鏊子,底下烧软柴。软柴指茅草、麦秸、树皮一类,因硬柴(木头)火力太大,不适合,软柴火力有限,扔一把软柴刚好摊一个。摊的工具不同于现在煎饼果子摊上常见的刮板,而是用“抹拉”(当地土话),即取高粱秸上又直又光的一段,俗称“圪档尖儿”,截成十几公分长,将一根Y型的荆条插进高粱秸中,手执荆条来摊。因高粱秸是圆的,摊煎饼时不容易刮破。井陉煎饼讲究越薄越好,刮的时候能透出下边鏊子的黑色,取下来薄如纸,晾干了吃着脆,摞起来吃着软,放一放吃着筋。会吃的人,要求煎饼必须有豆味儿,否则不认账。
孙秋桂平均每天摊一千张左右,这样的产量靠传统烧柴的鏊子是不行的,他自制了一圈鏊子组成的大转盘,手推转盘,鏊子走,人不动,一人摊,一人铲,夫妻配合默契。来批发的,有饭店、食品店、小商贩,也有个人买了礼盒装在年节时候送人。这东西虽是粗粮,送人却拿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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