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赤壁
◎阿毛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小时候，是为了背诵而背诵，稍大一点，是被词的大气和豪迈所撼动。读着，心里滋生出勇气，便敢于去迎战困难。因而注定了此生要去领略赤壁，成为不可抗拒。赤壁在黄冈，穿过黄州古城门，满眼出现了陡峭的赤红砂石，人已来到东坡赤壁。这里北依龙王山，南傍长江天险，天然的战略要塞。禁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粗粝的红色砂石，哦！指尖仍有灼热。那连天的烽火，曾烤红了多少山岗，烧红了长江滚滚，映出漫天漫地的彤红。一场赤壁大战，让“天公已定三分势”，魏、蜀、吴鼎立的格局形成。苏翁到此，面对江天，大风吹起衣髯，怎能不触动生命的诗情：“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震撼历史的大事件，总会不停拍打诗人的情怀。且从唐代算起吧：李白既然能来！杜甫怎么会不来！杜牧当然要来！之后，源源不断的苏轼、苏辙、黄庭坚、秦观、陆游、辛弃疾、文天祥、元好问，以及著有《红楼梦》的曹雪芹，也匆匆赶来！当然，还有众多的文人骚客。来，总不能白来。除了酒洒赤壁，多少还要留些诗文墨迹，那才算是真正的来！李白来到赤壁，满身酒香、不可一世的气势飞扬，狂放强烈的情感一气迸出：“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杜甫则不同，杜甫还是保持了沉稳、厚重、老辣的笔触：“悠悠回赤壁，浩浩略苍梧。帝子留遗憾，曹分屈壮图。”曹雪芹写惯了悲情，开口就能感受到冷雨秋风：“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姓名载空舟。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有点凄凄惨惨戚戚。但终归是各个朝代的英豪都来了！透过多年的历史看赤壁，每一颗砂砾都是大战的见证，都有风云激荡的故事。而烟尘过后呢，“几度东风吹世换，千年往事随潮去。”赤壁，又成为人们游览、放松、休闲的歇息地。刀枪剑戟，换成鸟语花香；旌旗漫舞，摇曳成绿色风摆；鼓角相闻，演变成流水小桥两相和。赤壁的红，成为向历史的一次致敬！赤壁的四周，被后人修建了很多凉亭，很文化。能数出来的有酹江亭、坡仙亭、睡仙亭、放龟亭、问鹤亭。驻足仰慕的过程，我曾思量，一座亭，就是一个故事、一段传奇吧；这样的亭，放龟也好，问鹤也罢，总是给人小憩的温馨。诗人来得，不是诗人的也来得。前者来得，后者也来得。又管你是谁。只要你走进凉亭，就会被赤壁风穿过思绪，就会问津凉亭的典故。于是，一本赤壁的大书就会被风儿轻轻掀开，牵引你去细细品读、慢慢领略。触摸一下睡仙亭的石床、石枕，还能感到东坡先生跳动的脉搏吗？对于赤壁的体验，我想，没有人比东坡更细腻、更触景生情。面对怪石嶙峋，汹涌的江涛直扑断崖秃壁，卷起千堆雪，声如巨雷，想起周瑜、曹操、诸葛亮，还有红脸的关羽，黑脸的张飞；又行走于赤壁摩崖、七星台、凤雏庵，时已天黑风高，东坡只能走到哪算哪，往石头上一躺，权当是床。人是和衣躺下了，可哪里睡得着？思绪纷纭，胸臆豪气，终使他想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哦，赤壁怀古的线条，开始逐渐清晰，且江水般潮起，沿着心扉，漫涌上来。我敢说，东坡一夜未曾合眼，他已经为得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样的诗句，醉微微的满足了。但他哪里又想得到，石床上的一夜冥思苦想，居然吟成了千古绝唱，有了今日的赤壁公园。登上栖霞楼，临高远望，视野开阔，浩浩大江，光斑潾潾。似看见从历史走来的东坡们，一个个，飘飘然、昂昂然。当我们在抚摸赤壁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抚摸东坡们灵魂的一部分；当我们的目光在历代墨客留下的书画碑刻间跳跃时，其实，也是在走进历史的某一个章节。或许，你能听到三国时代的金戈铁马入梦；或许，你能看到像青藤爬满城墙的唐诗宋词，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禁不住，再一次伸手去抚摸，抚摸粗糙硬实的赤壁，抚摸历史遗留的风骨和人文的精神；我知道，我是难以绕过那个一直喜欢左手抄后，右手托书，目光迥然，直视前方的苏东坡的。是“多情应笑我”吗？笑吧，笑笑又有什么不好！作者简介：阿毛，导演过电影、电视剧、微电影及各种纪录片。在全国获过各种奖项。出版过诗歌、歌词、散文、童话故事、电影文学剧本及个人文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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